
机构投资者评论Institutional Investor Review:记录最杰出的投资人物与事件
文 | 迦南
编辑 | 白曼
出品:机构投资者评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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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成功的企业,只有时代的企业。
没有风云的人物,只有时代下的风云。
2020年5月6日,美国通用电气(GE)集团宣布,现任GE全球高级副总裁、国际业务总裁兼首席执行官、供职GE长达24年的段小缨(Rachel Duan)即将离开。现任公司中东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的Nabil Habayeb为新任国际业务总裁兼首席执行官;现任GE航空大中华区总裁的向伟明将接替段小缨成为新任GE中国总裁并向Nabil汇报。
而在这个宣布的几天前,4月28日赛诺菲召开的年度股东大会上, 批准任命段小缨为新的独立董事;约一年后,2021年3月11日,汇丰控股宣布,委任现年51岁的段小缨为独立非执行董事,2021年9月1日起生效。段小缨亦将担任汇丰集团薪酬委员会和提名及企业管治委员会成员。
在大型跨国公司中国区CEO当中,中国人仍然是少数派,女性CEO更是屈指可数。服务GE 的24年,段小缨经历了包括杰克·韦尔奇在内的4任CEO,在GE中国,段小缨创造了“两个第一”:第一位本土籍CEO,第一位女性CEO。
在GE,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成为一名总经理,而真正奠定段小缨职业生涯中的光辉,是其对GE医疗的贡献,她不惜与集团进行业绩对赌,带领GE医疗实现质的突破和飞跃。
在“一带一路”这个舞台上,她搭起GE和中国间的桥梁,根据“中国制造2025”、“一带一路”及“互联网+”行动制订相应增长计划,也积极推动了中国工业的升级转型。而在她51岁时,时代的车轮终于从段小缨身上碾过,她离开了这个情定半生的公司。
沪上女,20年,成为GE双料CEO
生于上海,本科就读上海外国语大学的段小缨,选择去美国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大学攻读MBA,她的愿望是毕业后能去世界上最好的公司工作。
1996年MBA毕业后,段小缨留在GE的审计部门。之所以要去审计部门,一是和她的专业对口,二是经过考量,她觉得审计部门是GE最重要的部门之一。
和其他企业的审计部门不同,GE的审计部门既做财务审计,又做内部咨询,不仅可以快速学习一些管理精髓,分析问题、解决问题的能力,出来后通常可以到GE的下属公司做CFO。在GE内部有一句话,“1年的审计经历,相当于一般岗位3年的工作经历”。
段小缨被派驻到GE不同领域的下属公司,1年需要做三个项目,那是一段在各国颠沛的日子。但“压力”和窘迫很快消失,段小缨在很短的时间快速了解不同行业不同国家的行业、企业、项目及文化,锻炼了定义问题、解决问题及如何管理团队的能力。
4年后,段小缨升任GE高级审计经理,彼时GE内部正在大力推广六西格玛管理,自小喜欢新奇与挑战的她觉得审计这种一眼望到头的路,并不是她想要的将来。
于是段小缨迎来人生第一个转折点——加入GE塑料集团,从事六西格玛质量管理。
2001年,韦尔奇卸任,杰夫·伊梅尔特继任新CEO,GE的市值突破6000亿美元,位列世界第一,成为一家营业额为1250亿美元的“无边界”商业帝国。
同在2001年底,段小缨选择回到中国,就任GE塑料集团聚碳酸酯树脂业务大中华区销售总监,2005年时,她已成为GE塑料集团亚太区聚合部的总经理。
然而,韦尔奇的继任者伊梅尔特2001年上任五天后,就爆发了“911”事件,GE航空业务遭受重创,此后,接连的国际能源价格动荡、2008年金融危机等诸多风雨,传奇的GE被迫开始“瘦身”,此后的数年陆续剥离资产。
2004年初,GE塑料、GE有机硅和GE石英业务部门合并,成立GE高新材料集团,2006年,GE高新材料集团以38亿美金的价格被GE出售给阿波罗投资(包括现金和证券,GE仍持有新公司10%的股权及4亿美元票据)。
随后,阿波罗投资对GE高新材料集团进行重组,成立迈图高新材料集团,直至2010年,段小缨担任迈图高新材料集团亚太区总裁兼首席执行官。
2010年,段小缨重返GE、履新GE医疗集团大中华区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时,GE财报中Technology infrastructure板块(包含医疗、航空、交通运输),只有医疗部分收入同比有所增长。
既深谙GE文化和决策管理流程、又熟悉中国本土市场,段小缨回归GE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:医疗到底要不要做核磁本土化?
这是困扰GE医疗集团7年的问题,此时的飞利浦和西门子都在研究中国市场,段小缨坚持核磁本土化,但GE总部不赞成,认为进口产品是无法征战中国下沉市场的,更难预测市场的未来。
为说服GE总部,表明自己的态度,段小缨决定和总部签署一个业绩承诺书,如果完不成,就开除她。
2013年8月,由GE医疗和天津总医院、天津一中心、天津肿瘤医院等共同组建的GE医疗磁共振临床科研天津分中心宣布成立,2014年6月,天津磁共振生产基地完成基建并投入生产。这是GE历史上首次把核磁共振的系统和磁体全都拿到中国来研发并生产。
建成后三年,段小缨完成了所有业绩指标。2018年,中国市场已经是GE医疗全球第二大磁共振市场。
2014年7月,段小缨升任GE大中华区总裁兼首席执行官,同时继续兼任GE医疗岗位,成为双料CEO。她成为GE中国第一个来自本土的首席执行官,也是GE中国第一位女性CEO。
在集团层面,她继续推行GE医疗的“加速本土化”策略:产品研发上真正实现“落地”、服务本土化、更大程度的供应链本土化——争取实现整个供应链100%自给自足。
另外,自升任大中华区总裁兼CEO后,段小樱曾试图将工作互联网、数字化理念运用到医疗行业,并促成在中国落地多个医疗项目,包括推出资产云管家、云心电、云影像等。
2019年9月21日,GE医疗与数坤科技、医准智能、依图、图玛深维、安德医智五家达成战略合作协议,共同开发基于GE医疗旗下的Edison Intelligence Platform(爱迪生数字医疗智能平台)的数字医疗应用。
2018年,中国成为GE在美国之外最大的单一国家市场,营收和订单约占整个公司的15%。随着市场需求的增长和变化,GE医疗在中国的本土化策略已由原来的“In China for China”延伸为“In China for the World”,GE也已从最初的“立足中国,服务中国”的战略,实现了“中国智造,服务全球”。
GE中国医疗部分的收入,从2010年段小缨加入时的9亿美元,增长至2020年的超20亿美元,GE医疗也同飞利浦、西门子并称全球三大医疗巨头,简称GPS。
摇摆的GE,飘摇的大象
2019年1月,GE宣布任命段小缨为国际业务总裁兼首席执行官,直接向GE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拉里·卡尔普(Larry Culp)汇报,此外,她仍继续担任GE中国及GE医疗中国总裁兼首席执行官,身兼三职。
但此时,段小缨所处的境遇并不是那么明朗,“大象”GE自伊梅尔特后频繁更换CEO,且不同CEO所采取的不同策略,让整个GE“晕头转向”。
伊梅尔特出售GE塑料集团后,2015年剥离一部分金融业务,2016年出售全球水电业务、家电业务等,采取“回归核心”的战略(如医疗、电力、交通、航空等),将重点放在“工业互联网”上。
2017年,执掌GE 16年的伊梅尔特辞职,约翰·弗兰纳里成为GE新一任CEO,他上台后重置并调整业务,将重心放在电力、航空和医疗,并开始变卖伊梅尔特打造的数字化业务。
2017年出售工业解决方案业务、水处理及工艺过程处理业务、电流和照明(2017年正式宣布出售,2020年卖给Savant Systems)等,2018年7月30日,GE Digital被出售(同年还出售了机车制造业务,电力业务的工业燃气发动机业务,这部分涉及Jenbacher与Waukesha两个品牌)。
2018年,GE毫无预兆地炒掉了弗兰纳,并任命4月刚刚加入董事会的空降兵劳伦斯·卡尔普(Lawrence Culp)为GE新任首席执行官,这也打破了GE一百多年来一直从内部选拔CEO的传统。
卡尔普上台后,继续卖卖卖,包括考虑出售个别电力业务,如核电和电力转换等,2018年11月,出售Current(2015年GE新成立的以协助企业及个人节省能源花费,为医院、学校及商场等客户提供能源服务的公司)、2019年出售石油和天然气公司Baker Hughes的大部分股权、2020年底将其全球最大锅炉制造基地——武汉锅炉出售等。
卡尔普上任后,不仅依旧出售GE的工业互联网和数字化相关业务,如2018年10月将智能平台(Intelligent Platforms)PLC业务出售给艾默生,还在GE刚被剔出道指后数日,宣布将医疗业务拆分,独立成立医疗公司(2019年底剥离完毕)。
2019年6月4日,丹纳赫中国和亚太区总裁张轶昊接任段小缨任GE医疗中国总裁,2019年,GE更是把GE医疗的摇钱树之一——生物制药业务(GE Biopharma,占GE医疗业务营收18%)出售给丹纳赫(Danaher),而卡尔普此前就曾任丹纳赫公司的CEO兼总裁。
由此,GE重要部门已经有了两位前丹纳赫高管。
要知道,丹纳赫是33年做到7000亿市值的“赋能式”并购之王,累计收购 600 多家实业公司,从一家不起眼的信托公司发展成为世界百强的综合性制造业集团。
2021年,GE医疗继续出售业务,如Discovery NM750b分子乳腺癌成像(MBI)资产,包括MBI扫描仪设计、制造工具、说明、相关专利等。
不久前,GE医疗全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Kieran Murphy也提交辞职申请,6月24日,Integra LifeSciences公司( IART )宣布,其CEO Peter Arduini将卸任首席执行官,并将在2021年年底赴任通用电气医疗集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的职务。
Peter Arduini曾在GE医疗工作15年,相继担任包括全球影像业务总经理、美国及海外企业各种高级领导职务等,如今再次回归。他2012年加入Integra LifeSciences,并不断完善公司业务的多样性,进行多次收购,让Integra LifeSciences的市值翻了五倍。
空降兵劳伦斯·卡尔普任下的GE,到底是要继续GE老传统的卖卖卖,还是丹纳赫风格的买买买?当时的段小缨,恐怕分不清,也失去探究的心力了。
在段小缨离任时,卡普尔对其在GE的24年还是非常认可,“段小缨服务GE 24年,为公司的多个垂直业务部门及区域市场交付了强劲的业务增长。在她的领导下,GE在中国及其它新兴市场与客户和政府建立了重要的合作伙伴关系,并在价值链各环节深化了GE业务的本土化程度。”
时代的车轮
在1981年到2001年杰克·韦尔奇的20年任期内,通用电气的营收从250亿美元增长到了1,300亿美元;利润增长了10倍,达到150亿美元;市值从过去的120亿美元,增至4,100亿美元。2001年杰克·韦尔奇卸任时,GE的市值一度超过6,000亿美元。
段小缨在GE最辉煌的5年前加入,经历了包括韦尔奇在内的4任CEO。杰克·韦尔奇把GE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,而离开Jack后的GE,早已走下神坛。是管理理论的缺陷,接班人的错误,还是时代的使然?
GE百年成长史,演化为一个企业巨人,很大一部分的增长是通过并购方式获得的,如同更快速的丹纳赫。韦尔奇自己也曾表示,他自己的成功与否,“取决于继任者在20年里(GE)成长有多好”。而2018年6月26日,GE跌出道指成分组合,GE再无神话。
达利欧说,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理解现实如何运行,以及如何应对现实。
段小缨无疑是一位GE时代成长出来的杰出女性,她情定半生,也完胜了自己的使命。而当时代的车轮碾压而过,GE这个土壤,是否还具有当初她加入时的“伟大基因”?或许,也只能交由未来的时间去作答了。